我是个理想主义者。但是理想很贵,只有赢家才能买得起。
前几天我开车去帕萨迪纳见朋友,结果在路上堵了整整一个小时。洛杉矶的交通总是这么让人抓狂,但我发现生气只是折磨自己,最后照样得迟到。所以我开始听一本有声书, Peter Thiel 的《从零到一》。
Thiel 特别喜欢讲“反常识真理”。在第三章里,他谈到了垄断公司。大多数经济学家都推崇所谓“完全竞争”。我还记得高中学经济时,老师要求我们记住完全竞争的特征:激烈竞争、持续创新、产品最好、价格最低;但利润几乎为零。这种经济理论听起来很优雅**(1)**,可一旦放进现实世界,立马就不堪一击。
Thiel 拿普通餐厅和谷歌作对比。餐厅们几乎处于完全竞争的环境中:利润微薄,压力巨大,整个行业就像战场。你经常能看到奶奶在收银台,孩子在后厨打下手,员工彼此吼来吼去。每一分钱都要省下来,生存压倒了一切,善意和余裕就显得奢侈了。
但再看看谷歌。它的核心业务,搜索引擎,在过去二十年来没有任何能打的对手。“赚钱”从来不是谷歌需要担心的问题。而正是这种主导地位带来的富裕,让谷歌可以自由地去做梦。谷歌可以为员工提供最好的福利:免费三餐、全家医疗保障、运动设施、法律咨询、自由远程办公;谷歌可以投资那些旨在推动人类前进的科研项目,比如 AI 和自动驾驶。OpenAI 和特斯拉也许做事更快,但当谷歌推出 Gemini 或 Waymo 时,那种厚实、从容、不急不躁的产品打磨感,总让人觉得:这是用时间和信念堆出来的技术,不是仓促赶工的商业噱头。
经济学家们往往把行业霸主视作反派。但恰恰相反,正是这种不为生计所困的富足,才让一个公司有能力选择善良和关怀。**(2)**其实做人也是如此。
上周,一个朋友在练车时不小心刮到了我车的后视镜。她立刻说她可以给我全款赔付,还表示愿意帮我出下一次保养的费用。我当时心想:“她人真的很好。”但很快我也记起:她真的很有钱。我希望未来我的孩子也能给别人留下这种温暖的印象;而要做到这点,前提是我得有能力“富养”我的孩子;我如果生活拮据,那只能一边空谈人文理想,一边因为一点小钱对孩子大吼大叫。
我那天心情也很平和,告诉她:“别担心,这不怪你。”但我知道,如果我生活入不敷出,工作学习压力山大,又碰上车子被刮了,我也许就会情绪失控了。我还是同一个我,但当人活在“求生模式”时,内心是很难有空间留给优雅与体面。
我写下这些,是因为我曾一直幻想,自己将来如果做产品,一定要做到又好又便宜。我不太认同苹果那种暴利高价策略,心里总想:“我不能只顾赚钱,我是为民众谋福。”不过回过头来看,那种理想主义的表态,一方面出于“良心”,另一方面也是怕被贴上“资本家”的标签。
而 Thiel 的反常识观点给了我一个新的角度。他认为垄断并非原罪。当你的生意不再每天都为了活下去而焦头烂额时,企业家反而更容易活出内心真正的样子,去做那些你觉得对的事。
所以我理想中的路径大概是这样的:先靠一个核心业务做到一家独大,挣到稳定而丰厚的利润;然后把这些盈利投入在我真正热爱的事情上。这些事包括:推动一周四天、一天六小时的工作制度;打造像教堂一样让人感到温暖、有归属感的公共空间;设计能帮现代人摆脱手机、重新与世界连接的产品;举办讲座或节目,把我的一些哲思传递给更多人……这些听起来非常理想主义的目标,实施起来的难点从来不在技术,而在于平台和资源。我希望能靠自己的努力去获得这样的资源和平台,好让我的梦想变成现实。所以这篇博客,也是在提醒我自己:要先赚钱,才能让梦想落地。
在这场让人烦躁的堵车中,我最后得出的结论是:金钱最珍贵的用途,是让你拥有选择善良的自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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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1)我有个朋友曾提出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:“现代经济学已经成为一种宗教”。意思是说,经济学早已深深植入西方政治体系,变得像信仰一样不可质疑,很多时候只是强行用数学模型去解释现实生活,有时反而扭曲了原貌。这话题可以下次再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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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2)同样的逻辑,20 世纪的美国或许是历史上最接近“全球独占地位”的帝国存在;而正是这种主导性地位,推动了人类科技与文明前所未有的飞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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